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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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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又是一年開學季,初秋的夜晚依然熱度不減,偶爾吹過的微風帶來一絲涼意。江童坐在學校書店窗邊,看著漫天粉色的霞光漸漸散去,還有十分鐘上晚自習時不慌不忙地往教室走。

待江童回到自己座位,慢悠悠地從書包裏面拿出之前沒看完的繪本,突然後知後覺發現身邊坐了人。

她側頭一看,新同桌坐著都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白皙的皮膚可能因為這悶熱的教室透著紅。睫毛偶爾顫動著,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著筆正在紙上演算,一連串數字整齊而飄逸。

江童覺得字跡有點眼熟,試圖看清楚他在算什麽的時候,新同桌正好把書合上。

封面數學奧賽試題幾個大字讓她默默收回了目光,繼續準備看自己的繪本,卻聽見耳邊傳來低沈的聲音。

“你好呀,新同桌。我是蘇嘉淮,很高興認識你。”

蘇嘉淮三個字成功讓江童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新同桌身上。還是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笑起來有著好看的梨渦,顯得整個人無比溫柔。

江童好像看見當初的那個小小少年在她腦海中一點點長大,最後與眼前無比耀眼的人重合。

“你好,我是江童。”她平靜地說著這句話,眼前的人大抵不會記得兒時往事。

“原來你就是江童呀,班群裏就差你沒在,就連蘇嘉淮今天剛轉來的都已經在裏面。”前桌的男生本來還在和周圍的人談笑,聽到江童的名字便轉過頭來。

“我是吳鳴,班群也是我建的,我拉你進群吧。”

吳鳴已經打開添加好友頁面,讓她把賬號念一下,江童不太熟練地念出那串數字。

“七七是你的小名嗎”吳鳴已經搜完,看到昵稱好奇地問道。

江童沈默一瞬,還是說道:“這是我小時候的名字。”

她的餘光瞥到蘇嘉淮正在演算的筆停了下來。

“哇!帥哥!”突然班上響起一陣驚呼,江童擡頭一看,吳鳴也老實坐直了。

講臺上站著一位文質彬彬的男老師,帶著一副眼鏡,身高約摸一米七五,年輕的臉龐略顯得有點局促和害羞。

“大家安靜一下,我是你們的班主任韓楊,也是你們的數學老師,以後請多多指教。”

韓楊對著底下的一群學生微微鞠了一躬,同時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落落大方的正楷,蒼勁有力,臺下又是一陣驚呼。

明天才是正式開學,韓楊便讓同學們從第一組開始一個個地在座位站起來自我介紹,有意願擔任班幹部可以直接發表競選宣言。

按這個順序江童應該是最後一組自我介紹,她鼓起勇氣想和蘇嘉淮說點什麽,卻見他已經合上書看向了第一組。

第一個自我介紹的是個很清瘦的男生,結果聲音一出格外的粗獷,引起了同學們的哄堂大笑。

“大家好,我是戴宇聰,我最喜歡玩LOL,有同好的我可以帶你沖沖沖。”

“大家好,我是王文浩,我最喜歡看別人玩LOL,我可以為你加油喊著沖沖沖。”

話音剛落,他的同桌立馬站起來接話,一米八的大個子還假裝大鳥依人倒在戴宇聰身旁。

“天啊,給裏給氣的,哈哈哈”。

“兩人說話跟講相聲似的,好玩。”

“第一對班對出現了嗎?”

開場的兩位同學帶動氣氛後,加上大部分人之前在班群已經相當活躍,所以接下來自我介紹的同學倒也不覺得尷尬。雖然大多數人的自我介紹都相對平淡,但大家還是很有禮貌地給予掌聲。

江童在這熱鬧喧囂中已經把繪本看到了尾聲,感覺頗為不舍,連翻頁的速度都慢了許多。

“哇!帥哥!帥哥!我們班有帥哥!”教室又開始了熱烈的歡呼,甚至大部分人的都轉過身把目光落在這教室最後一排。

“大家好,我叫蘇嘉淮。”旁邊的人率先站起來,簡短說完就已經落座。

江童的繪本剛好翻到最後一頁,指尖停住一楞。她也是想這樣簡單說兩句就好,但沒想到這麽快輪到自己。

“蘇同學,可以唱首歌嗎?”前排的好幾個女生都在起哄。

其他男生也在哇哇亂叫,“來一個,蘇同學,來一個。”

韓楊在講臺上已經打開了音樂軟件,對著麥克風說:“蘇嘉淮同學,不要辜負大家的熱情,上來吧!”

蘇嘉淮的筆在題集上勾勾畫畫不為所動,卻忽然發現新同桌亮晶晶的眼睛躲在繪本後面看著自己,眼神充滿了期待,不由自主地戳了戳她的繪本。

“新同桌,想聽什麽歌?”

“突然好想你。”江童的腦子沒反應過來已經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對,“我,我,我是說五月天的歌。”

“可以。”蘇嘉淮沖她一笑便往講臺走去。

音樂前奏響起,教室逐漸安靜下來,前排同學默默把教室的燈全都關了。很多人拿出手機開著手電筒,在搖晃著當做應援燈。

明天才正式開學,今晚只需要上兩節晚自習。其實下課已經過去了十分鐘,韓楊便當做沒看見大家的手機,自己也打開了錄像模式。

蘇嘉淮側立講臺邊上,手拿著麥克風,傳出清冽而溫柔的聲音。

“天啊,他是吃麥克風長大的嗎,聲音好好聽。”

“帥哥都這樣多才多藝的嗎?”

“文藝晚會他往舞臺中間這麽一站我們班就贏了。”

下晚自習路過的其他班同學也情不自禁地駐足窗邊圍觀,一班教室裏裏外外都擠滿了人。

歌聲悠揚,江童的思緒卻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七七,記得到診所打疫苗哦,媽媽還有農活要忙,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吧。”陳桔背著農藥箱扛著鋤頭,拉著那個時候還叫江七七的江童。

陳桔再三叮囑:“前面兩百米就是診所,很多小朋友都在排隊,你那麽懂事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吧。錢已經給你了,打完疫苗才可以獎勵自己買零食。”

江童手拿著五塊錢的巨款,懂事地點點頭:“放心吧媽媽,我可以照顧自己。”

鄰居也帶著孩子過去打疫苗,於是陳桔就拜托她幫忙照顧一下江童。

結果隊伍排隊到一半的時候,鄰居家小孩開始鬧肚子。前面還有幾個人,她便讓江童好好排隊,自己帶小孩去了洗手間。

江童從小就害怕打針,在五塊錢獎勵的誘惑下,收了錢就覺得自己可以克服恐懼完成打針。更何況她是一個言而守信的好孩子。

本來她已經安慰好自己,結果前面幾個小朋友打完疫苗鬼哭狼嚎的樣子讓她的心理防線一點點潰敗。從不說謊的好孩子借著上廁所的借口跑了。

江童坐在小賣部門口的榕樹下石凳,盯著手中好不容易得來的巨款。裏面的貨架上擺著的零食種類繁多,她忍不住望了一會又把頭低下,內心仍然十分糾結。

“江七七,進去吧,錢在你手中就是你的了。”心中一個聲音催促著她,但很快又被另一個聲音打斷,“誠實守信才是好孩子,江七七你不能變壞了,快回去打疫苗。”

江童腦海裏的聲音爭論不出結果,她害怕打針,但是又想吃零食。她覺得有點委屈,連眼淚悄然無聲地落下也沒察覺。

“你為什麽坐在這裏哭?”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

江童擡頭,一個精致白皙的小男孩正在不解地看著她。

“哇,你是從電視上走出來的嗎?好漂亮哦。”江童的眼淚一下子收住了,她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皮膚這麽好的小男孩。

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尾有一顆小小的痣,臉上肉肉的,讓人忍不住伸手捏一把。

江童只是想想,但手也不自覺地摸上去,肉感軟軟的,像甜甜的橡皮軟糖,好舒服。

小男孩驚訝地盯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捏臉,漂亮的臉蛋一下子漲得通紅。

“咳咳咳,你幫我去打疫苗,這錢我們對半分可以嗎?”在這尷尬瞬間,江童突然福至心靈想到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既不用自己打疫苗也可以擁有零花錢,就算一半,對她來說仍是一筆巨款。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可愛的小天才。

結果小天才被強硬拉去打完了疫苗,期間化作狗狗小哭包,咬了陪在旁邊的蘇嘉淮一個大牙印。

江童覺得很不好意思,便再次帶蘇嘉淮回到小賣部請他吃冰淇淋。她順利打完疫苗,擁有對五塊錢的支配權。

直到冰淇淋吃完,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答應蘇嘉淮去打疫苗的,總不會是因為他一直在耳邊重覆“既然答應了媽媽打疫苗就要誠實守信;打疫苗是為了身體健康,增強免疫力;打完疫苗就可以買零食了……”

江童最後覺得還是他的臉太好看了,沖你甜甜地笑,露出可愛的小梨渦,聲音還很好聽,就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語。用電視劇《聊齋》裏面的話來說,這個小男孩會蠱惑人。

就像現在的蘇嘉淮,所有的光落在他身上,吸引人不斷地靠近。

一曲終了,大家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最後一位同學名字蠻特別的,和《童年》這首歌蠻搭。”韓楊看著臺下準備偷溜的人忍不住出聲,“江童同學,你也來一首吧。”

突然被點名,江童擡頭一看發現同學們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習慣這種被探究的目光,很想立馬離開,卻發現講臺上的蘇嘉淮正一臉笑意看著她。

江童有點不知所措,兩只手緊緊捏著雙肩包的背帶,她本來還想直接開溜。

突然有雙手自然摟過江童的左臂,拉著她往講臺走。她記得這個雙馬尾女孩,蔣南隅,自我介紹的時候對這個名字很有印象。

江童被推到講臺邊,手裏握著蘇嘉淮遞過來的麥克風,臉上微微發燙,想張嘴跟著伴唱發出聲音,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臺下的同學們搖晃著手電筒,不約而同地開始了大合唱。

蔣南隅不知道什麽時候吹起了口風琴,沖江童笑著瞇起了眼。

她感覺到有一雙大手輕輕落在自己頭上,耳邊響起蘇嘉淮的輕語,“別害怕,跟著我唱”。

江童心裏緊繃的那條弦放松下來,跟著全場大合唱哼出了聲,音量不大,但因為有麥克風,足夠讓周邊的人聽見。

秋夜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帶著些許的陰冷,但江童覺得心裏的暖意不斷湧起。很多年以後,她還記得那個夜晚,講臺上溫柔唱歌的男孩以及很溫馨的大合唱。

江童的鑰匙剛插進宿舍門,就有人從裏面打開了。

“江童,你可算回來了。我們等你老半天了,下午大家剛到寢室也就只看到你整潔的床鋪。”蔣南隅熟稔地拉著江童進門並給她戴上兔子頭套。

地上鋪著一張涼席,幾張床上書桌拼在一起,中間放著一個奶油蛋糕寫著“雨團子,生日快樂”,周圍還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其他舍友已經坐在涼席上。

蔣南隅拉著江童坐下,六個人剛好圍成一個圈。寢室燈已關,蛋糕上的數字蠟燭透著明亮的光。

白天江童到宿舍時只有她自己 ,出門前看了一下各床號的名字,在自我介紹時留意著把人對號入座。現在才是321寢室全員第一次正式會面。

江童左手邊是蔣南隅,右邊笑起來有個小虎牙的女孩正是今日壽星陳詩雨。她手中拿著一個仙女魔法棒當話筒,不停在手機屏幕滑動,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朋友們,今天是我雨團子破蛋十七周年的日子,是321宿舍第一次相聚一堂的日子,讓我們開心吃吃喝喝,未來攜手一起征服薛金星王後雄,把五三踩在腳下,登上211和985的高峰,沖呀。”

在歡快的兒歌伴奏下,陳詩雨激情發言,並拿起桌上一次性杯子的可樂。

“今朝有酒今朝醉,遇見帥哥不後退,哦不,是遇見難題不後退。美女們,幹杯!”

“321的,不許說話趕緊睡覺啦!”門外傳來生活阿姨的怒吼。

女孩們偷偷笑出聲,又急急忙忙地分食蛋糕,把零食收起來,然後去洗漱歇息。

江童躺下床後才想起來要通過吳鳴的好友申請。打開企鵝號的時候,看到的第一條好友驗證內容是:“江七七,好久不見。”

原來他可能也沒有忘記。

2014年秋,江童再次遇見蘇嘉淮。

——

【蘇嘉淮日記節選】

07

江七七,好久不見。

(緣分很神奇,八百年沒更新的平臺小日記,在第七條的時候,剛好提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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